青山如黛，綠水纏繞，廊橋飛跨，盛夏的福建寧德格外涼爽。
記者前往下黨采訪，沿著蜿蜒曲折的盤山道路，穿過一個個狹長的隧道，翻越一座座聳立的大山，真是“正入萬山圈子里，一山放過一山攔”。行車2個多小時，終于來到了地處閩浙交界、曾是閩東革命老區(qū)4個特困鄉(xiāng)之一的下黨鄉(xiāng)。
這不是一條普通的路。1989年7月19日，時任寧德地委書記的習近平同志，在坐車顛簸幾個小時后，頂著烈日、冒著酷暑，沿著崎嶇的山間小路，步行15華里，2個多小時才到達下黨鄉(xiāng)。他后來回憶這次去下黨的經(jīng)歷，用“異常艱苦、異常難忘”來形容。
整整31年過去了，我們面前的下黨鄉(xiāng)依山而建，房屋層層疊疊，交錯有序，溪水潺潺，游客熙熙攘攘，一副“廊橋、流水、人家”的和美景象。此情此景，讓人很難想象昔日下黨鄉(xiāng)竟是“無公路、無自來水、無照明電、無財政收入、無政府辦公場所”的“五無鄉(xiāng)”。
下黨新貌。 福建日報社供圖
是什么樣神奇的力量使這個村落華麗蛻變，書寫了擺脫貧困、走向小康的人間奇跡？帶著這樣的疑問，我們走進了下黨。
弱鳥先飛
當年，下黨窮到什么程度？
習近平同志曾形象地形容：“老百姓吵架的豪言壯語就是，我還怕你啊，我連圩上都去過，意思是他趕過集、見過世面。”
路，是下黨人苦澀的回憶。
下黨人有“三怕”：一怕生病，二怕挑化肥，三怕養(yǎng)大豬，皆因走山路挑重物非常艱辛。有一首民謠真實反映了過去下黨人外出的艱難與無奈：“山嶺高，山路長，樣樣東西靠肩挑，半世光陰路上忙。”明代通俗文學家馮夢龍曾任壽寧知縣，他說這里“地僻人難到，山多云易生”。可見山路崎嶇，跋涉艱難。
下黨舊貌（資料圖片）。
1989年7月，下黨鄉(xiāng)黨委書記楊奕周在一次貧困鄉(xiāng)黨委書記座談會上的發(fā)言引起了習近平同志的注意。楊奕周感慨地說：
“第一，財政上拿不出錢，干部的工資發(fā)不出；第二，教育很落后，落后到什么程度呢？有一天電影隊來放電影《上甘嶺》，很多小孩子高高興興地就去看電影了。可是看完了都不走，蹲在那個地上找東西，我們就過去問他們，你們找什么？孩子們說‘我們看到他們打仗，想看看地上有沒有留下子彈殼’。您看，這里的孩子們這么大了都不懂得什么是電影，教育太落后了。第三，貧困戶太困難，有一對夫婦，窮到什么程度？出門的時候要合穿一條褲子，就是誰出門，誰就把家里那條唯一的新褲子穿出去，回來再脫下來，換給另一個人。”
楊奕周發(fā)言幾天后，習近平同志就踏上了他的第一次下黨之行。
我們此行采訪的“幸福茶館”主人王光朝是當年為習近平同志一行挑解暑涼茶的志愿者之一，他至今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個畫面：一群人頂著烈日，頭戴草帽，手持竹杖，從洋邊嶺的石徑上走下來。走在最前面戴著草帽、肩搭毛巾、汗透衣背的高個子，正是習近平同志。
“‘地府’來了，我們通公路有希望了。”當時，王光朝既激動又興奮，他們一邊呼叫“地府”來了，一邊擺出一桶桶的清涼茶飲。
下黨的歷史，在這個見到“地府”的夏天翻開了新篇。習近平同志提出，要率先解決公路、水電和辦公三大問題。第二個月，拿著上面“翻箱倒柜”下?lián)艿?2萬元，下黨公路和電站兩個項目先后動工。1991年1月，13公里的進鄉(xiāng)公路建成；同年12月，下黨電站建成。
下黨這只“弱鳥”，開始以嶄新的面貌，振翅高飛。
滴水穿石
30多年來，下黨人在絕壁上修道路、在大山中謀發(fā)展，滴水穿石，久久為功。再回首，這里早已舊貌換新顏，老百姓日子越過越紅火。
而今的下黨，水泥路不僅連通壽寧縣城，還連接了相鄰的浙江慶元縣；開通了交通班車往返縣鄉(xiāng)之間；村民在家門口的衛(wèi)生院就能享受到從日常保健到血液生化檢查等各種醫(yī)療服務……
近年來，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下黨，慕名前來考察、旅游觀光的人與日俱增。原本沉寂冷清的村落悄然間熱鬧起來，沸騰起來！
“來來來，請喝杯茶！免費的。”
雖年歲已高，王光朝仍干勁兒十足。2016年，他修繕了老屋、創(chuàng)辦起“幸福茶館”，為前來下黨旅游的游客提供休憩喝茶的場所。問及名字淵源，王光朝說：“幸福下黨，難忘習總。沒有總書記當年來下黨，沒有他牽掛著下黨，下黨的幸福從哪里來？下黨人知恩、感恩。”
在古色古香的“下鄉(xiāng)的味道”一條街，返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的村民王明壽正站在他創(chuàng)辦的“百口食堂”前攬客。在后廚洗菜的貧困戶王光玉，昔日全家年收入不到一萬元，現(xiàn)在通過貼息貸款，成為了“百口食堂”的股東之一。雖然每天從早忙到晚，但王光玉覺得“很有盼頭”。
下黨返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者王明壽和他創(chuàng)辦的百口食堂。求是記者 柴瀟凡/攝
習近平同志曾說：要靠山吃山唱山歌。下黨村基礎條件雖差，但也有優(yōu)勢，村里生態(tài)保持較好，600多畝茶園分布在海拔500到900米之間，土壤富含硒、鋅等微量元素，具備良好的高山茶生長環(huán)境。村民識字不多，但祖祖輩輩口傳手教，很多人懂得怎么種出好茶。
依靠資源優(yōu)勢，村里成立茶葉種植農(nóng)民合作社，建設1600多平方米的標準化廠房，開發(fā)24小時直播的可視化系統(tǒng)和農(nóng)產(chǎn)品可追溯系統(tǒng)，茶園主通過APP客戶端可隨時點擊查看茶園種植管理和茶葉生產(chǎn)加工狀態(tài)。茶葉產(chǎn)業(yè)越做越大，外出的村民紛紛返鄉(xiāng)就業(yè)創(chuàng)業(yè)。
當?shù)卮逯魅巫院赖母嬖V記者：“如今在家的村民，少的收入兩三萬元，多的收入五六萬元，有的收入比外出打工還多。”
歲月滄桑，下黨鄉(xiāng)今非昔比，農(nóng)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從1988年的186元增至2019年的14777元，建檔立卡貧困戶118戶504人全部脫貧。
一封回信
一年前，下黨鄉(xiāng)6位黨員干部群眾給總書記寫信，匯報下黨脫貧的喜訊，表達了對黨中央和總書記的感恩之情。總書記欣然回信。
總書記在信中表示，“得知下黨實現(xiàn)了脫貧，鄉(xiāng)親們的日子越過越紅火，我非常高興”，并表示對當年三進下黨“至今還歷歷在目”，希望鄉(xiāng)親們“繼續(xù)發(fā)揚滴水穿石的精神，堅定信心、埋頭苦干、久久為功”，“努力走出一條具有閩東特色的鄉(xiāng)村振興之路”。
習近平總書記曾說：“下黨，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地方。” 求是記者 柴瀟凡/攝
這是多么大的激勵和鼓舞，多么大的期待和勉勵。如今，“下鄉(xiāng)的味道”一條街上很多商鋪都在最顯眼位置把總書記的信展示出來。
“總書記的回信讓我備受鼓舞，我要一步一個腳印，靠山吃山，穩(wěn)穩(wěn)地過上幸福的日子。”年近花甲的下黨返鄉(xiāng)村民王明江回憶起來依然十分興奮。
5年前的王明江和村中大部分年輕人一樣在外打工，多年來未脫下貧困戶的“帽子”。2015年，聽說村里搞起定制茶園需要招一批工人，王明江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從外面回來了。
“這里離家近，不用出遠門，包吃包住，每個月工資還不少，外面哪里有這么好的事。”王明江告訴記者，他在茶場負責茶葉包裝，加上種些農(nóng)特產(chǎn)品，通過一年多的努力，2016年就脫貧了。
31年前仆后繼，31年一以貫之。如今，下黨路暢、茶香、新房多，這個曾經(jīng)給習近平總書記留下深刻記憶的貧困山鄉(xiāng)，發(fā)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
下黨的巨變，既折射出閩東人民“滴水穿石、弱鳥先飛”的進取意識，也是落后地區(qū)擺脫貧困、建設全面小康的一個生動縮影。